信用卡改变了我们什么？

    这是一篇多年前写的随笔片，从开始对信用卡进行研究，就一直希望改变人们传统的支付方式，从现金到使用信用卡，但是对传统消费观念的改变却一直并不认同。随着信用卡在中国的膨胀式发展，很多年轻人加入到用卡的行列中，然而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连同传统的消费观念都被改变。这篇文章写于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性经济衰退期间，由于中国开放程度不足，对中国的影响不是很大。而到了今天，全球性的经济衰退对中国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大，最近国内股市和大宗商品价格的下跌都表现出这种联动性。为了促进和拉动消费，以透支消费、分期消费为主的消费金融方式对于年轻一代的消费观念的影响更甚。这种改变的“对与错”、“是与非”，不能一句话来评价，只能让历史去证明，本文是本人从信用卡角度提出的思考。

    曾经有一个很流行的故事：一位中国老太太和一位美国老太太相遇，中国老太太说：“我辛苦工作了几十年，终于攒够钱买了一套房子。”而美国老太太说：“我辛苦工作了几十年，终于将住房贷款还清了。”这个故事岁岁年年中被房地产开发商顶礼膜拜，更让无数平民百姓怦然心动：原来，我们中国人“量入为出”的消费观念太保守了，而美国人这种“借钱享受，超前消费”的生活方式又是多么明智啊!


    2007年，金融危机席卷而来，无数人愤怒诅咒美国人不负责任、大把花钱，把全世界都拖进了经济不景气的深渊。大家开始心情复杂地重温两个老太太买房子的故事。

    美国消费信贷肇始于罗斯福“新政”

    由于商品经济的发达，消费信贷观念在美国由来已久，特别是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消费信贷市场得到了迅猛的发展，从房地产业扩展到其它消费领域。在过去十几年里，消费信贷、分期付款可以说是美国大多数居民的日常消费方式。据美国经济研究局的研究显示，从1981年开始，美国居民收入中用于偿还债务的比率不断上升，在扣除一般性日常消费后的美国个人储蓄率却从12%一路下降，目前已接近于零。

    美国今天具有世界上最发达、最成熟的个人信贷系统，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在1929年经济危机的打击下，罗斯福“新政”政策应对的结果。然而当时的考虑不完全基于经济因素，而是希望开发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来刺激内需，恢复经济，以解决严重的失业问题及其所带来的社会、政治危机。正是在消费信贷的支持和推动下，美国成长为全球最大的、举足轻重的消费市场，成为全球经济的一个火车头。在多次全球性经济衰退时期，各国都翘首盼望美国经济的复苏，因为美国经济复苏就意味着美国消费者又可以开始购买各国制造的物品了。美国政府也越来越会利用美国消费市场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在经济贸易谈判中，很少有哪个国家能忽视美国市场而不作出让步的。可以说，美国发达的消费市场已经成为美国最重要的经济和政治战略资源之一，这是当初美国政府开始扶植消费信贷时不可能预料到的。

    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在美国负债消费的观念日盛，美国的信用卡市场和消费信贷规模如滚雪球般急剧膨胀，美国银行业及其他金融机构纷纷涉足信用卡领域，以极为优惠的条件和高信用额度向消费者发行信用卡。据白宫新闻发言人2009年4月23日称：美国有78%的家庭拥有信用卡。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信用卡债务已增加了25%，达到9630亿美元，到2008年底，美国平均每个家庭的信用卡债务达10679美元。

    事实证明，这种日益膨胀的信用消费模式形成的负债经济潜伏着很大的隐患，此次由次级贷款引发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其祸根正是多年美国肆意放宽信用消费条件，过度扩大信用消费规模所酿造的恶果，一旦经济产生了下滑，导致企业倒闭现象严重，势必造成失业人数的攀升，而直接引起收入状况的持续恶化，就会致使消费者背负的债务大大超过其偿还能力，又将对金融体系和经济发展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为此，新上任的奥巴马总统不久前提出针对信用卡公司滥发卡和收取超高利息等各项不当行为加强金融监管，改革信用卡产业发展的方式，同时签署了《信用卡持卡人权利法案》，对金融机构经营信用卡业务设定了更加严格的规定。分析人士称，此举意在解决信用卡业面临的危机隐患。奥巴马在签字仪式上就表示，很多信用卡消费者陷入债务困境，是因为经济衰退导致其家庭经济状况窘迫，但信用卡公司的贪婪商业行为使得他们摆脱债务的努力变得更为困难。他警告信用卡行业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时希望消费者能够量入为出。从奥巴马总统的大动干戈地将矛头指向信用卡的举动来看，美国的消费观念似乎开始了一定程度上的改变。

    中国大陆消费信贷业务的兴起

    二十世纪90年代以前，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中国缺乏市场机制，三十多年计划经济社会中，“享受生活”似乎只属于天方夜谭的神话。随着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的飞速增长，消费者的消费欲望也开始迸发，消费观念尤其在年轻一代中出现了重大的转变。

    从房屋按揭贷款到信用卡，消费信贷观念逐渐深入社会。从1998年到2007年的十年中，商品房按揭增长30多倍，推动了中国房地产业的蓬勃兴起。汽车贷款业务让汽车开始普及到寻常百姓家，信用卡更是带动了日常消费市场的兴旺。截至2008年底，国内信用卡期末应偿信贷总额1582.12亿元，同比增长110.9%，是2006年同期的4.8倍(2015年底期末应偿信贷总额2.34万亿元)。现代的年轻人如果手上没有几张信用卡似乎已经不能正常消费了。中国经济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而发生着剧烈的变化。中国传统的消费观念一夜间也被抛弃到九霄云外了，似乎只要效仿美国式的超前的信贷消费观念，我们的GDP就会变得强大起来。

    2008-2015年Q3的信用卡逾期半年未偿信贷总额

    消费信贷不是以赚取多少收入来作为消费的标准，而是建立在未来可以偿还的基础上进行的超前消费。消费信贷者一般容易高估了自己的收入，以为自己未来几十年的收入都会维持在同样或者更高的水平。但事实往往并非如此，很多贷款人由于不能正确预估未来收入的风险，一旦遭遇突发事件，就可能因收入降低而形成信用风险。于是，在风光无限的信用卡消费背后，我们也看到了这样畸形的现象：为了住上像样的房子，造就了“房奴”;为了享受汽车的风光，培养了“车奴”;为了提高生活的品质，派生了“卡奴”。当“奴隶”越来越多的时候，超前消费带给我们的美丽幻觉正在一点点褪去，伴随而来的是大批陷入财务困境的“月光族”。

    中国传统的消费观念不应被片面改变

    “俭以养德，细水长流，量入为出”的消费观念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形成的传统德行。不管穷人富家，可以借钱发展，但绝不倡导借钱享受消费。很多富豪们上承古训勤俭持家、下力亲为勤劳致富的佳话在社会广为流传。这种消费观念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以及中国所经历的历史过程，千百年来根植于中国文化心理之中。虽然后来社会有了很大的改变，但还没有形成健全的社会保障体系以及社会福利制度，对于绝大多数工薪阶层来说，需要存钱以备子女教育、老人赡养及家庭生老病急之需;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仍处于比较低的生存水平之中。这也是中国的银行存款利率一直在下降，而居民储蓄额却不断增长的重要原因。而这个传统观念，或许就是中国可以比较好地应对此次经济危机造成影响的“缓冲剂”。

    托马斯·弗里德曼在他的《中国是救世主吗?不，他不是》文章中指出，当金融危机发生后，美国的失业率不断攀升，美国人成为“世界历史上负债情况最严重的消费者”，为了摆脱当前这场危机，美国人需要增加储蓄与投资，减少消费，抛弃持有的大多数信用卡。这说明美国已经意识到，过度依赖信贷消费是引发此次经济危机的导火索，而要从根本上挽救这场经济危机，只能降低信贷消费的比重，回归理性消费观念之中来。

    托马斯·弗里德曼话锋一转，居然号召中国人接过美国丢弃的信用卡，在国内，也有郎咸平在附和这样的论调，提出通过负债全部拿来消费，认为这样不仅能完全吸收掉过剩产能，而且消费比例就可以占到GDP 比重的70%，这样才是一个符合国际标准的消费结构，这样的话中国经济才不至于走下坡路。还有银行人士说：不是中国人不敢借钱花，是我们提醒的不够。


    负债多了，不仅不能给人们带来幸福，只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加痛苦，这是一个浅显的小道理。过度的消费信贷，在经济繁荣时期显现不出其巨大的危害性，待到出现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时势必会爆发出来，这时，量入为出、合理适度消费的观念就显得理性而可贵。这是传统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绝不能够被几个中外“专家”鼓噪得就轻易丢弃。